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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篇小说《混沌》(6)

已有 1610 次阅读2013-1-2 07:52 |个人分类:长篇小说《混沌》|系统分类:文学分享到微信

        二大妈的小表弟突然不辞而别,一时间什么闲话都有。

        四头媳妇显得异常兴奋,故意压低了嗓子神神秘秘地说道:“我从早市回来碰见了,拎了大皮包,上了一辆黄面的。不会儿二大妈拎着一棵白菜追出来,两眼红红的。”说着看了一眼三爷。

        四头狠狠瞪了媳妇,呵斥道:“再去买捆大葱!东边空场来大车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 四头媳妇撅着嘴,可还是骑上小三轮悻悻地走了,看媳妇恭顺的样子,估计又有什么把柄落在老公手里了。

        王大爷也看了一眼三爷,话题一转,冲着里涛说道:“哎,我说,这大马路真的要是修通了,咱这儿的地价还得看涨,到时候我就把现在的小楼卖了,到十三陵九渡河我老姑家,靠山根买个小院子,那边的房子便宜,五间大瓦房,半亩菜园子,也就五万多块。到时候种些瓜果梨,养些鸡鸭鹅,舒舒服服养老送终。那的空气新鲜!夏天不用煽电扇。现在不是时兴森林浴吗?到了那,天天泡在老林子里,还怕洗不够?”

       三爷咳嗽一声,抑扬顿挫地说道:“面对南山,日出而做,日落而息,山青水绿,门有应童,鸡犬相闻,邻里和睦,真乃桃花源是也!”

       王大爷把油条撕了泡进豆浆碗里,喝了一口,说道:“瞧您老说的,我不种桃,我打小就不爱吃桃,桃毛蹭在身上就刺痒,一片一片起疹子。当初咱队上的桃园子,我压根就没进去过。”

       三爷眯着眼睛没言声,端起紫沙壶喝了一口,心想,真乃榆木脑袋,桃花源怎么就成了桃园子?

       里涛吃净碗里的豆腐脑,勺子刮得吱吱响,叹了口气,看着三爷,又把话题转了回来:“这人啊!人老怕孤,树老怕枯,二大妈可孤单了!”

       王大爷剥了一个茶鸡蛋,咬了一口,接着说道:“我老姑,一年养两头瘦肉猪,自己灌腊肠做腊肉,吊在房柁上,山里干棱,能吃一年,绝对绿色食品,吃着放心!我老姑种的大脚瓜,一人多高,比腰还粗。头年八月节,非让抗回一个来,切成骨碌,送了十几家,瓜馅儿饺子,锅擦子,炸素丸子,好吃!”

       里涛长出了一口气,又说:“二大妈过世的老伴,人老实,有手艺,那风筝,全照着曹雪芹糊。嘿!我说,你跑那么老远,九渡河?十三陵那边?去给皇帝老子看坟?真是的,清朝的皇帝没一个好种。”

       王大爷挖了挖鼻孔,眼睛一瞪:“谁说的?雍正爷就是好种!康熙娶了多少老婆?儿子生了一个小队。雍正爷才生了三个,不容易啊!远的别说,就说俺们村,哪家不生个五六个?是吧?”

       里涛撇着嘴:“你呀,中毒太深!中央电视台那是胡编烂造,戏文里的事能信他的?雍正篡改遗昭,当上皇帝也不合法。雍正是个暴君,杀妻灭子,残害忠良。年庚尧,那是咱汉人的清官,征战西北,战功显赫。后来怎么着?灭九族!千刀万剐也不冤。”

       三爷站起身,捋了捋长髯,慢条斯理地说道:“十三陵乃明朝皇帝的陵寝。清朝皇帝埋在遵化。清军入主中原,之所以能站稳脚跟,一乃李自成帮了倒忙;二乃收买人心得力,厚葬崇祯,而且年年拨款修缮十三陵。清军入关,区区二十几万人马,到最后就留下一条辫子,此乃儒家文化之宏大也。”说完端起紫沙壶,摇着大扑扇,扬长而去。

       里涛望着三爷的背影,觉得有些挂不住脸,小声唧咕道:“呦呦!还奶奶的?再宏大,少娶一个干吗?有谁听说皇帝打光棍的?每天晚上翻牌子。咸丰怎么死的?活活累死的!是吧?还日出而做?农村又不是没呆过;还日落而归?不怕完了完,就怕黑了黑,撅眼子刨食儿!是吧?这才滋润了几天?”

       王大爷不爱听了,抢了里涛一支烟,点燃狠吸了一口:“你呀,还别笑话俺们土,我老伴还就是不愿住小楼,总觉得憋屈。过去俺家的大院子,不是吹,将近一亩三分地,院里有深井,到了夏天,西瓜装在网兜里缒到井下,收工回来扽上来一吃,那叫一个凉快!麦秋吃面条,凉凉的井水过透,黄瓜丝水萝卜条,香椿芝麻盐儿,独头蒜泥,来一碗干炸红辣椒,嘿!别提了,回回能吃一小盆子,想着就流口水。现如今,家家都有冰箱,可就是吃不出当年的滋味。你说怪不怪?”

       里涛低着头,还在想着三爷:“说那么多没用!清朝明朝都是封建王朝,我就不相信,雍正那小子能比咱共产党八路军还要爱民如子?中央电视台竟瞎扯!”说着翻了翻眼皮,“你老姑家的房子便宜,大西北更便宜!百里不见人,别说五万块,一万块就能买下几百垧沙荒地,你去呀!”

       四头媳妇买回大葱,咕嘟嘟喝了一气凉茶,说道:“王老板问咱什么时候搬过去?再不搬可要租别人了。”说着扯下毛巾,里里外外擦汗水,直擦得胸前山摇地动。

       小彬妈牵着小彬打南边走过来,今天好象挺闲在,穿着红色高跟趿拉板,绛紫色的趾甲门儿,挺胸抬头腆屁股,目不斜视,看见里涛也不打招呼,从大红皮夹子里抽出一张崭新的五十元大票,买了一根油条,又用雪白的面巾纸捏着递给小彬,瘪着鼻子说道:“拉稀打针你可别哭!”

       等娘俩走远,四头媳妇扬头照了照钞票,悄声说道:“里叔,她老开一辆黑色轿车,前面也有四个圈。那天她开车回来,吓我一跳,以为车里没人儿。”

       正说着,中区七号楼的胖嫂,一身红色彪马运动衣,拧着屁股小跑过来:“哎,炸三根油条,可别火大了,火大吃了致癌。我塞!今儿的包子可真白,不会是硫磺熏的吧?嘿嘿!开个玩笑。”

       四头没言声,媳妇抢着问道:“大姐,又去爬山了吧?”

       胖嫂顿时满眼放光:“当然!身体是革命本钱。生活一定要有质量,身体不行,成天病秧子,再有钱管什么用?健康是金吗?”说着坐在里涛对面。

       胖嫂是从清河拆迁来的,一下子转成居民不说,国家还补偿了两百多万。当时房价便宜,胖嫂有眼光,一下买了四套,租出去吃房租,生活顿时上了好几个档次:清晨一家三口开车去爬香山鬼见愁,周三去小汤山泡温泉,周末要到怀柔、密云一带的山沟里钓红鳟鱼烤着吃;截长补短还要请惜日的同学来家里做客,唱卡拉OK,喝德国黑啤酒,品尝巴西烤肉。有一次里涛就遇见,来聚餐的小学同学,吃了喝了玩了,走时还悄悄甩闲话,说胖嫂当年交不起两块五的学杂费,是同学们你一分我一毛凑足了才交上的。

       里涛看着胖嫂没话找话:“嘿!瞧这气色,红光满面的。刚来时又黑又黄。”

       胖嫂眉毛一挑:“那是当然!隔三差五就得去美容院,用的都是进口护肤品,绝对纯天然!先磨沙,后上色,再抛光,一套下来,少说也得俩小时。”

       里涛擦了擦眼镜,心想,听着怎么象厂里的钳工在修闷模儿。

       四头把炸好的油条要装塑料袋,胖嫂掏出自带的茶叶纸,说道:“别别,人家外国,都是用纸袋子。纸袋子无污染,也好分解。我们去奥地利,人家那街道,那叫一个干净!”说完拿着油条鲜鲜地走了。

       等胖嫂走远,王大爷瓮声瓮气地说:“城里人儿就是城里人儿,城里的农民都不是一般人儿。”

       里涛哼了一声:“那当然!人家在村里管计划生育,属于国家干部。”

       王大爷扑哧笑了:“计划生育?还国家干部?俺们镇上的计生员,看不出渗路,那年正收麦子,大晌午挨家挨户发避孕套,被老娘们撅回去,大热的天儿,连轴转,顺杆儿溜汗,哪还有那心思?要发年下来,年下闲得蛋朝天,闹油呗!”

       四头媳妇捏了个包子放在嘴里,呜哩呜涂说道:“胖嫂老爷们太瘦!象根秫秸杆儿。”说完下意识看了自己的老公。

       王大爷又点了一支烟,也递给里涛一支,忽然没头没脑地说道:“唉!俺们老王家,就王老板一个大个子。别看这小子混,倒是讲信义,生产队那会儿跟人耍钱儿,把老婆输了。过后,真逼着老婆去跟老光棍儿睡觉。”

       四头媳妇夹着一袋面从里屋出来,问道:“是吗?没听他讲过。”

       王大爷一笑:“那年月管得严,敢胡来,说抓就抓,大队就有权力。那会儿人也老实,平时蛋侃牛X着呢,真给送来了,光溜溜叉吧腿儿,吓得尿裤子,不敢进屋,在小南屋忍了一宿,腊月天南屋没火,冻得打摆子发高烧,差点弯回去。”

       里涛哼了一声:“没错!作风问题可是大问题,提干入党上大学,作风不好都没戏。我们厂有个大学生,清华毕业的,谈恋爱时就亲了亲嘴儿,被巡夜的保卫科长发现了,押到厂部,停工,写检查。现在想想真扯淡!搞对象还有不亲嘴的?非典那年,家家户户要分餐。我们厂卫生所的王大夫,打一结婚就和老爷们分餐,从来不在一个盆里吃饭。这不瞎扯吗?吃饭分着吃,睡觉还要戴口罩不成?”说完心里一阵嘀咕,妈的!今天又让老农民牵鼻子了。

       四头媳妇满胳膊是面,眉飞色舞地应和道:“就是嘛!睡觉戴口罩,还不憋死。”

       四头阴沉着脸问道:“怎么买了两捆葱?又有人白送了一捆?”

       四头媳妇把手里的面往缸里一摔,高声喊道:“你还没完了!不就是屁股上有个牙印吗?我自己咬的!”说完甩手进了里屋,四头赶紧跟了进去,哐地关上房门。

       王大爷站起身,抻了抻胳膊:“打打闹闹,白头偕老。走!到俺们老年活动中心杀一盘?”

       里涛摇摇头,心说,活动中心?不就是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吗?

       下午,二大妈来敲里涛的门,眼泪吧嗒吧嗒的:“他要吃芥末墩儿,我去买芥末,这会儿白菜多贵,一棵好几块呢。没心肝的!连个招呼也不打。”

       里涛给二大妈倒了杯茶,说道:“您老别着急,再急坏了身子。他肯定有急事,过几天就会回来的。”

       二大妈叹了口气:“回什么呀!把存折都带走了。也怨我,不该告诉他密码。这个挨千刀的!早就预谋好了,他家里有个相好,跟我还沾点儿亲,他们呀,准是鹊桥相会去了。这个挨千刀的!”

       里涛递给二大妈一支烟,犹犹豫豫地说道:“那……您老还不赶快报警?”

       二大妈哭丧着脸说:“报了。警察说这事归法院管。上法院?我这老脸可往哪搁呀!”

       里涛提高了嗓音:“这都什么时候了?还管了那么些?那可是我大爷给您留下的老命钱。”

       二大妈一拍大腿:“谁说不是呢?这个老不死的!走得那么早,要是活到今天,就凭他的手艺,准能在琉璃厂租间铺面房,也省得我成天象丢了魂儿似的。兄弟呀,你说,我这老了老怎么这么不顺呀!”

       正说着,就听二大妈腰间的手机响,信号不好,二大妈起身到凉台上去接,咦哩哇啦听不清说什么。过了好一会儿,二大妈才挂了电话进屋来,脸上的褶子舒展开了,轻声说道:“他呀,在河北辛集呢,要给我买件羊羔皮大衣回来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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