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7.道尚修持
新编论语详解•一学道1.47

侯工 编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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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子贡曰：“贫而无谄，富而无骄，何如？”子曰：“可也；未若贫而乐，富而好礼者也。”子贡曰：“《诗》云：‘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’其斯之谓与？”子曰：“赐也，始可与言诗已矣，告诸往而知来者。”（原《论语•学而1.15》）

杨伯峻：子贡说：“贫穷却不巴结奉承，有钱却不骄傲自大，怎么样？”孔子说：“可以了；但是还不如虽贫穷却乐于道，纵有钱却谦虚好礼哩。”子贡说：“《诗经》上说：‘要像对待骨、角、象牙、玉石一样，先开料，再糙锉，细刻，然后磨光。’那就是这样的意思吧？”孔子道：“赐呀，现在可以同你讨论《诗经》了，告诉你一件，你能有所发挥，举一反三了。”

钱穆：子貢說：“貧人能不諂，富人能不驕，如何呀？”先生說：“這也算好了，但不如貧而能樂道，富而知好禮，那就更好了。”子貢說：“《詩經》上曾說過：像切呀，磋呀，琢呀，磨呀，不就是這意思嗎？”先生說：“賜呀！像這樣，纔可和你談《詩》了。告訴你這裏，你能知道到那裏。”

详解：

上一章说明了必须通过对贫富的不相，达到“贫而无怨难（贫穷而没有怨恨和灾难）；富而无骄易（富贵而没有骄横和欺霸）”这样一个人不相（不以表相作为选择的依据）的社会。所谓人不相，就是人不知（人因没有知识和智慧而蒙昧）到人不愠（人因有知识和智慧而昌明）的中间环节和必经过程，就是社会中各种阶级、阶层、等级等诸相都能机会均等地存在，不会出现某种类型的相以其相为相，从而一相独大，凌驾于其他各相之上。一旦出现一相独大，以相为相的现象，就要对之不相，回复到人不相的众相平等上来。而只有不相，才能不同（不随便苟同，保留不同意见）；只有能同时容纳各种的不同，才能成就其大（有容乃大的大），才能有所谓的大同（保留和保护少数不同的多数的同）。以上就是谋道的两个原则：不同，不相（《新编论语详解•一学道·1.9谋道原则》）。

但这种人不相的社会只是一个中间环节。行圣人之道，最终要实现的是人不愠的大同。正因为这样，所以接着就有了这一章。

子贡，孔子的学生，以为人不相就是人类社会最高的境界了，所以问道：“贫而无谄，富而无骄，何如？”这个“贫而无谄，富而无骄”就类似于上一章所说的“贫而无怨难；富而无骄易。”也就是人不相的社会状态，虽然比人不知的状态进了一步，但是对于人类社会发展的三步曲“人不知——人不相——人不愠”来说，还差一步。孔子站在更高的层次上，给予的回答是：“可也；未若贫而乐，富而好礼者也。”也就是说，这种“贫而无谄，富而无骄”的人不相社会是可以的，已经不错了，但还不是最理想的状态。对于孔学来说，最理想的社会就是贫而乐（贫者有平和乐观上进心态），富而好礼（富者有乐善好施以仁为本以礼处世的心态）的人不愠的大同社会。

    由于受通常观念的干扰，一般人都习惯于只在财富的角度看待贫富，但在上一章的解释里已经反复强调：贫富就是差异。《论语》里的贫富不单单指财富方面，只要人与人之间能产生差异的地方，无论是学识、智力、财富，还是政治地位、社会角色等等，都会出现贫富。而人不愠的大同社会并不是要消灭一切差异的绝对平均的社会，因为这种可能性根本不存在。人与人的差异，是必然存在的，探讨在一切方面绝对平均的社会，只能是乌托邦，毫无意义，对这一点孔子是非常明确的。孔子最高明的地方就在于，根本不去假设这种毫无意义的空想社会存在，而是在承认人与人差异的必然性前提下，探讨可能出现的理想社会，其结论就是人不愠的大同社会。

用贫富对社会形态进行分类，就可以得出三种基本的社会形态：（1）贫而谄，富而骄，（2）贫而无谄，富而无骄，（3）贫而乐，富而好礼，分别对应着（一）人不知，（二）人不相，（三）人不愠的社会。而行圣人之道，就是要把人不知的社会，通过人不相的中间环节，最终达到人不愠的大同社会。

孔子在《论语》中对社会形态的总体把握，是十分清楚的。只是自古以来，腐儒被帝王招安后，站在帝王和法家立场上故意曲解《论语》，再加上帝王以腐儒的曲解作为科举考试的标准答案，致使谬种流传。以前所有《论语》注解都是稀里糊涂的，从来没有人总结出孔子关于人类社会发展的三步曲。三步曲表达方式有三种：

一．从人的文明角度：（1）人不知，（2）人不相，（3）人不愠；

二．从政治经济角度：（1）庶，（2）富，（3）教；

三．从伦理福利角度：（1）贫而谄，富而骄，（2）贫而无谄，富而无骄，（3）贫而乐，富而好礼。

以上一侧重智慧和人文，二侧重经济和政治，三侧重贫富和伦理。无知之辈被妖人蛊惑，胡诌什么“打倒孔家店”的昏话。直到今天还在网上大骂“孔老二”，这种人，连孔子、《论语》、孔学究竟说了些什么都没搞明白，就唾天以自污，无的放矢，岂能不千古遗臭？66破四旧，谭厚兰砸孔庙以及74批林批孔是反孔群魔乱舞遗臭万年的充分表演，结果导致现在人心不古，世风日下。

谄：奉承，不光指语言，还包括一切行为。为什么要奉承？因为是弱者而有所求。在贫而谄，富而骄的人不知社会，这种贫而谄现象无所不在。例如，下级对上级，打工仔对老板，研究生对教授，FANS对偶像，小国对大国等等。至于富而骄就更不用说了。骄：因强大而骄横。如前苏联，曾因有强大阵营而要称霸世界。至于人的例子，随处可见：开发商强拆民居，老板强迫工仔加班……贫而谄依然贫，最终就会发展成为贫而怨难。因怨生仇进而敌对甚至造反，社会就会动乱，百姓就要遭殃。有人鼓吹，XX主意千头万绪，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：“造反有理”。但是，如果造反造到他的头上，还会有理吗？——有理无理的造反都会导致战争，所以造反必有灾难。历史上的农民造反，如黄巾、洪秀全、张献忠，哪一次不是血洗神州？但即使造反成功的马上又成为新的富而骄，又有新的贫而谄，结果是不断循环，都逃不出这个贫而谄，富而骄的人不知社会的漩涡。    

孔子看穿了这个贫而谄，富而骄的恶性循环，知道在这里打圈圈是没用的。而要打破这个恶性循环的办法，只有通过人不相进而达到人不愠，最终摆脱这个恶性循环。要实现这个打破，首先就要实现“贫而无谄，富而无骄”的人不相，为此，就必须要实现对贫富之相的不相，达到人不相。

为什么实现对贫富之相的不相，就能实现人不相？是因为只要存在人与人的地方，就必然会出现各种方面的贫富之相即贫富、地位、权力等差别。消灭这种贫富之相，将之抹平是不可能的。唯一办法就是使之不相，使得各种贫富之相能够机会平等地存在，实现其不同而同，容纳各种不同而成其大，最终成就其大同。大同不是乌托邦式的均贫富，而是允许（财富、思想、学识等）差异存在，犹如一首交响乐，各种不同的乐器在一起，却能协调共鸣，奏响出动人乐章。

孔学、《论语》认为：这种大同社会的实现是当下起步的，是可以现世实现的，这种看法是由孔学的入世以及现世承担精神所决定的，而不像道家那样回避现实，坐而论道，尽说一些虚无飘渺玄之又玄说不清道不明的“道”。

子贡曰：“贫而无谄，富而无骄，何如？”——贫：弱势者，贫穷；而：转折意；无谄：没有巴结奉承；富：富裕强势者，富有；无骄：没有傲慢自大；何如：这样可以吗？

——子贡说:"人虽然贫穷,却不去巴结奉承，虽然富有,却不傲慢自大，这样可以吗？" 

子曰：“可也；未若贫而乐，富而好礼者也。”——可也：还可以；未若：还不如；乐：yue，歌舞升平。如果连贫者弱者都能歌舞升平，那只有不愠才可能做到歌舞升平；如果连贫者都能不愠，这才是真正的人不愠，这才是大同。乐又指贫者得到上级的关怀和照顾，生活质量不断提升，体现社会的人文关怀。好礼：崇尚礼节，以仁德待人；者：代指做到“贫而乐，富而好礼”；这里，礼乐并举，并不是说礼归富者，乐归贫者，而是互文的修辞手法——无论贫富，都乐且好礼。

为什么礼乐并举？乐是指个体的，礼是人与人之间的。人人歌舞升平，相互又以礼相待，从个人到社会都欢乐祥和彬彬有礼，这样才可能人不愠。另外，礼是行为规范，铁面无私，有点冷意，而乐是文明融和，心情愉快，暖如春风。礼乐并举刚好冷暖平衡。冷暖相济，相得益彰。礼乐并举，达到人人歌舞升平，人人有好的修养，人人安居乐业，人人自由发展——所谓修身、齐家、平天下，是从个人开始的，其人身不修，又何来人不愠的大同天下平？

——子贡的心得很了不起，但孔子并没有打高分,只是说:"还可以,但比不上无论贫富，都能乐于道德的自我完善，常有仁慈愉悦之心而且崇尚礼节的了。"

子贡曰：“《诗》云：‘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’其斯之谓与？”——子贡听了孔子的话后，有所启发，就联想到《诗经》上的诗句：“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”——加工玉石等首饰反复地切磋，琢磨，正如君子的自我修养一样，需要长期艰苦的磨炼。其斯之谓与？——其：代指“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”；斯：代指“贫而乐，富而好礼者”；之谓与：是这样的意思吗？

——子贡有所启发，说：“《诗经》上说：‘加工玉石等首饰，反复地切磋，琢磨，正如君子的自我修养一样，需要长期艰苦的磨炼，才能礼乐并举，就是这个意思吗？”

子曰：“赐也，始可与言《诗》已矣，告诸往而知来者。”——孔子非常赞赏子贡这种举一反三的能力。赐也：叫子贡的名字；始：这样才；可：可以；与：和；言：谈论；《诗》：《诗经》；已矣，了；告：告诉；诸：之于；往：以前，过往；而：转折意；知：知道；来者：将要来的；告诸往而知来者——比喻举一反三。

——孔子说：“赐啊，告诉你来龙，就能知去脉，举一可反三，那么可以和你谈论《诗经》了。”

这一章，孔子阐明了人类社会发展的三个阶段：（一）人不知、（二）人不相、（三）人不愠的大同世界，而要实现这些步骤，就要靠艰苦磨炼——道尚修持：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。

重新断句如下：

子贡曰：“贫而无谄，富而无骄，何如？”

子曰：“可也，未若贫而乐，富而好礼者也。”

子贡曰：“《诗》云：‘如切如磋，如琢如磨’其斯之谓与？”

子曰：“赐也，始可与言《诗》已矣，告诸往而知来者。”

白话文：

子贡说:"人虽然贫穷,却不去巴结奉承，虽然富有,却不傲慢自大，这样可以吗？"

子贡的心得很了不起，但孔子并没有打高分,只是说:"还可以，但比不上无论贫富，都能乐于道德的自我完善，常有仁慈愉悦之心而且崇尚礼节的了。"

子贡有所启发，说：“《诗经》上说：‘加工玉石首饰，反复地切磋，琢磨，正如君子的自我修养一样，需要长期艰苦的磨炼，才能礼乐并举，就是这个意思吗？”

孔子说：“赐啊，告诉你来龙，就能知去脉，举一可反三，那么可以和你谈论《诗经》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