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足球的热衷由来已久，细想一下，当追溯到上世纪八十年代。

    那时，我还在上小学。按说，那个年龄的女孩子大多喜欢玩“造房子”或者“跳皮筋”，本不该和足球扯上什么关系。可偏巧，我有个绝顶帅气、且酷爱足球的大哥。大哥说：“走，跟哥踢球去，你当裁判，准定好玩。”大哥长我几岁，高我一个头，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学生，不听他是不行的。

    记得那年，正逢中国足球队和亚大地区的其他对手，为争夺世界杯的小组出线权打得难分难解。我和大哥，还有他的一帮队友们，整夜守在电视机前，几瓶汽水、几样小菜，从凌晨到东方露白。看着中国队逐一打败了强邻朝鲜队、亚冠科威特队和劲旅沙特阿拉伯队。每每看到兴起时，挥箸击盘、好不痛快。那份癫狂，至今都还记忆犹新。可惜的是，中国队最终还是输给了新西兰，失掉了一次冲出亚洲的绝好机会。可即便如此，也无法改变大哥对足球的痴迷。饭前课后，一有闲暇，他就会召集人马，踢得热火朝天。当然，我这个业余裁判也不得不夹在两队中间，左审右判，倒也练就了火眼金睛。

    大哥有个毛病，每次临考前，不管期中还是期末，总要鼓动队友们来一场友谊赛，我急：“你疯了，临时抱佛脚啃书还来不及，还踢？”他说：“你丫不懂。我有我的道道：如果赢，就是好兆。精神上先胜一筹，又能鼓舞士气；假使输了，再和大伙儿一起加把紧儿，使出浑身解数也要争取考好。”原来，大哥对于足球的迷恋，不光是一输一赢那么简单，在他的大脑皮层下面，赛前的“运筹帷幄”、赛中的“孤注一掷”，都是为了避免在赛后“功亏一篑”。可想而知，大哥临考前的一射有多重要了。虽说那时，我压根儿不信那一套，觉得他那想法有点邪乎。可说来也怪，每次只要大哥赢球了，他和他的队友们就准能考出意想不到的好成绩来。不信他都不行。

    大哥师范毕业后，去一所重点高中执教数学。上课的时候，在大黑板上画个足球场，“两点一线，三点一面”地说开了，从黑白两间足球上的多边形图案讲到“欧拉公式”，从“零角度射门”讲到“45度长传冲吊”。把原本乏味枯燥的数学课，上得如同体育课般笑声朗朗。他通俗易懂且生动有趣的教学模式，迷倒了学生们，也得到了学校的表彰。全家人都为他高兴，他倒轻描淡写：“没啥没啥。我只是犯了球瘾罢了！”

    遗憾的是在一次车祸中，大哥腿部受了伤，再不能踢球了。可他对于足球的痴狂，一如既往。只要有赛事，不管是国足还是英超、意甲或是西甲，他一场也不落下。大哥和我都是英超球迷，不同的是，他看的是他们酣畅淋漓的攻防转换、娴熟的个人技巧和默契的团队配合；而我更专注于哪一个球员更帅气、踢球风格更MAN、出脚更守规矩。也因此，常常被他取笑，是彻头彻尾的假球迷。

    本次的世界杯赛正在巴西上演得如火如荼。我和大哥，一个在纽约一个在上海，12小时时差，也不能妨碍我们在同一时间、守在屏幕前看球、评球。譬如西班牙对阵荷兰那一场，大哥打来越洋电话说要赌球。我说行，我押西班牙，好歹人家是欧冠呢。大哥说：“我冒一次险，就赌荷兰。”我心下暗喜，想这次肯定赢定了。没料到，昔日的斗牛士在那场比赛中，像是被灌了蒙汗药、迷魂汤，毫无斗志，被荷魔连进5球，令我等球迷失望至极。

    大哥又赢了。令他高兴的还不止这些。原来，大哥早些时候被查出胃部有肿块，医生不敢妄断，说需做切片后看究竟。赌球那会儿，全家人正处在焦灼的等待状态中。大哥倒也洒脱：“生存还是灭亡，就赌荷兰。”隔天报告出来了，医生说放心吧，无大碍。全家人方才松了口气。蒙在鼓里的我听后，吓出一身冷汗：还好是荷兰。不然，这生命之线会否就此改写？

    记得莎翁有句名言：在命运之书中，你我，本在字里行间。我想，如果这句话给大哥读去了，定会念成：“在命运之球上，你我，本在黑白之间。”那个陪伴了大哥40多年的足球，放在书案，给了他快乐，也带给他吉祥，那是大哥执着的信仰。

写于2014年6月18日